同学们下午好！

今天是我们中银南京律师事务所，与学校正式建立全面合作关系的日子。

之所以有这个荣幸站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双重身份：既是咱们学校法学专业的一名毕业生，又是中银南京所的一名执业律师。这让我有这么一个机会，促成母校与单位之间的“联姻”，也让我的母校成为中银南京所与在宁高校合作计划的第一站。

这是一场标准意义上的双赢。除了形象上的提升，高校的教学和专业活动与实践结合更加紧密，进一步提高自身的吸引力；律所则有了更强大的理论支持和更完善的青年人才储备。

但我知道，你们并不关心这些。那是领导们操心的事情。

我知道，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你们的心思，绝不在这间阶梯教室里。

倒数第二排靠窗的那位男生，从五分钟前开始“点头”，距离他彻底睡着还差大概三十秒的安静时间。最后一排中间的那两位男生，脑袋靠得这么紧，如果不是在桌子下面拿手机看S11直播的话，就只能祝福你们了。第二排左手边靠前门的两位女生，这个眼妆肯定不是为了听课化的，祝你们周末活动愉快——周五下午的课确实有些难熬。

十年前，我就坐在这两位女生的位置。在那个周六的早晨，班主任请来了一名刚毕业的学姐，给我们讲了整整四个小时。

而我跟咱们学校的缘分，还要追溯到更早以前。

二十多年前，我的家搬到了学校对面的小区。那会儿校门口的立交桥都还没有修好，更不用说地铁了。

那会儿学校的正门口右手边儿，有一家超市，超市门前是公交车站。我从小学一年级下学期开始，每天坐上十几站公交车回家，下车的地方就在这里。

那个时候，这里有一个报刊亭，而报刊亭两旁常年站满了卖烤串、卖糖葫芦和卖其他杂七杂八吃食的小摊。这其中，我最熟悉的，是一家卖烤串的。

当年，他们家的羊肉串是五毛钱一串，牛肉小串是一块钱七串。我的日常“套餐”，就是点上十块钱的牛肉小串，足足七十串，握在手里好大一把，一边吃，一边走完到家前这最后一段路。跟老板熟悉了，往往还会多给我个把串。

当时也不觉得难为情。路上偶尔碰到邻居家小姑娘，还跟人家打个招呼。有一次遇到她外公接她回家，还把老人家吓一跳——小小年纪，胃口还真不错。

后来，南京开始创建文明城市了，遇见他们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那个老板会把冻好的生肉串藏在报刊亭里，自己则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再往后有了手机，老板给我留了他的号码，让我每次提前跟他说；他在隐蔽处烤好了，再给我送到超市门口来。有一次他临时有事耽搁了，让我去他的隐蔽处找他——原来这隐蔽处，就在咱们学校里面，约莫是后来25栋女生宿舍的位置，当时似乎是一片草坪。

那是我第一次进咱们学校的大门，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那个老板。

后来，公交站没了，超市也没了。邻居家小姐姐，也不知什么时候搬走了。而我从初中开始踢球，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借用”咱们学校的足球场。后来自己组建了球队，更是把球队的比赛、训练都放在了咱们学校。那会儿北二门、北三门都还没关，去球场最近的路要从北二门走，还正好顺便买瓶饮料。

等到高中毕业，仿佛顺理成章的，我正式成为了咱们学校的一员。

如今想来，大学四年过得飞快。和大多数人一样，谈恋爱，打游戏，逃课，拿奖，没什么了不起的成绩，但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如果说有什么值得稍微吹吹牛的事情，一是四六级裸考六百五十多分；二是自己做了马原、毛概、近代史的机考题库，据说直到今天流传、使用的还是我的成果；三是结识了一大批值得真心相待的男男女女——当然了，咱们文科专业，肯定还是女生多一些（笑）。

哦对了，还有靠着一个月突击，高分通过司法考试——然而近几年改革成法律职业资格考试以后，难度大幅下降，恐怕这个牛很快就没的吹了。

大学生活的细节，今天也没必要多说。在座的每个年级的同学都有，自己都是正在进行时，也不需要我来给大家讲什么大学生活——除了一点以外：七年前被拆掉的那个食堂，二楼的麻辣香锅和口水鸡是我至今吃过的最佳，你们没赶上真是太可惜了（笑）。

离开学校之后，我加入了中银南京律师事务所。

之前大家谈合作的时候，咱们学院的个别领导还半开玩笑地说，别让律所把咱们学生都拐去做律师了，他还想鼓励大家考研呢。这位领导不是咱们法学专业的，我当时也没细解释。与其说是劝大家做律师，我不如说是来“劝退”的。

提到律师，大家脑海里最先浮现的是什么形容词？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是巧舌如簧、妙笔生花？是日进斗金、纸醉金迷？是英剧、美剧、港剧、日剧里的一系列精英做派？

这些都对，也都不对。

仅仅南京市一地，如今就已经有近万名律师。江苏省突破三万，全国早已逼近五十万。而从源头看，各地法学专业还在扩招，司法考试改革之后的通过率又高得惊人，这个行业正在迅速膨胀、扩张之中。这样的一个行业，他的具体形象，一定是多样化的。哪怕Legal High里面，也既有古美门和小黛这样的律师，也有三木、羽生这样的律师，更遑论现实生活中了。每一个律师的生活，都可能是不同的。如果一定要找共性，我能想到的只有两点。

一是压力。

除了个别挂着律师头衔，实际上另有他业的“同行”之外，正经以律师为业的，不论高低贵贱，往往都承担着不小的压力。这种压力的根本来源，在于这个行业的快节奏、低容错率和普遍的“自力更生”。你几乎没有犯错的空间，甚至很多时候即使你每步都做对了，结果也可能不尽如人意——而当事人往往不会那么“善解人意”。

同时，绝大多数律师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必须既是生产者，又是销售者，同时还要承担研发技术工作；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最后的结果都可能是颗粒无收——除了你自己，没有人会为你负责。虽然团队合作能有效降低一些风险，但独立性依然是律师的首要基因。

此外，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法律作为一门学科也同样处在日新月异的变革之中。今天的经验，到了明天很可能就反而会成为负担。你必须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刷新知识库存，稍有懈怠就会被时代抛弃——相信大家对年初公布的民法典和随之而来的一大批司法解释都还记忆犹新。

这种压力往往既作用于精神，也作用于身体。我的朋友圈里，每个月都有新的讣告出现，不幸病逝的同行越来越年轻。就在此时此刻，我的这身正装，还掩盖着着前段时间皮肤病的痕迹——病因不明，没有对症药，最大的可能性是压力和疲惫。整个三月我几乎都在凌晨四点以后入睡。

你是否能应对这种压力？这决定了你能否坚持下去。

二是责任心。

如果要我列举一个对律师来说最重要的性格品质，我一定会选责任心。甚至于入行这些年之后，我已经觉得这是做人最重要的性格品质。

这个行业里绝大多数的问题，需要的其实不是天赋，而是态度。绝大多数的错误，都是源于责任心的缺失。做律师并不需要特别高的IQ，我甚至觉得就连IQ这个标准其实都更适用于理工科，而非人文学科。也不需要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这年头有着各式各样的辅助工具和软件，没有人需要听你死记硬背，司法考试都已经开始提供法条查阅。

只有责任心的缺失，是任何外力都无法弥补的。因为一切的工具，一切的知识，最终的使用者是人。如果一个人不负责任，那再多的工具、再高的智商也无法让他成为一个好律师。

就法律关系而言，律师往往是受托人、代理人的角色，处理的是当事人、委托人的事务。能否把他人的事当做自己的事，甚至比自己的事还要更重要，这是判断一个律师是否具有职业操守的重要评判标准。而这种责任感，往往不是靠学校、老师授课就能产生的，与学习成绩也并不相关。

你是否具有这样的责任心？这决定了你能否成为一名合格的律师。

说了这么多“劝退”的内容，如果你真的因此决定放弃这个职业，那也不失是一件好事——总好过入行了才发现不适合自己，白费青春。反正法律人可选的职业范围还是很广泛的，咱们的校友里有法官、检察官、公安，有其他部门的公务员、军官、公证员，也有上市公司的法务总监，一应俱全。那些职业的阳光与阴霾，就要请那些校友来讲述了。但如果你没有被这么轻易“劝退”，如果你自认具备这些品质和能力，那么欢迎你进一步去探索、去了解这个行业，甚至于在将来的某一天，投身这个行业。当你翻越险峰，当你最终迈入新世界的大门，等待你的，将是无限的风景。

等那天到来，咱们再一叙衷肠。

中银南京律师事务所 宗原律师